头好疼。
这是一个让人头痛欲裂的抽象的梦境。与之前的噩梦完全不同，与克里米亚的血战也完全不同，没有任何硝烟味和血腥味。
科沃德突然惊觉，他不再是那个强壮的三十岁的男性，而是那个十一岁的，正在接受教育的懦弱男孩。
对，是那个朴实的皮包，然后是只有C的历史试卷。
还有什么呢？还有……对了，送给戴安娜的那个装饰着玫瑰花的美丽便帽；刚刚参军的时候发到的那一套列兵军装，以及一枚铁质勋章……
还有……
似乎是完全丢失了什么一样，头脑剧痛，但是就是无法从脑海中挖掘出来。
脑浆，对，是脑浆。不是奥特马刺·科沃德，而是一名渴求着脑浆的科沃德，那是多么鲜美的食物啊——荣誉，尊严，信仰，爱情全都可以抛之脑后，还有更甚。即使是指甲盖大小的脑浆液，也足够让任何一个人俯首称臣。那是比俄罗斯最高贵的鱼子酱还要高贵，比瑞典最生嫩的鱼肉更为生嫩的存在。
不对。
虽然渴望着——不，渴求着有人施舍脑浆，但是那究竟是什么？
奥特马刺·科沃德究竟是什么人？学生？士兵？长官？懦夫？疯子？当然，不管是什么身份，科沃德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勇士，只是个粗陋而胆小的硕鼠罢了。
我……是谁？
我究竟是谁？
——
奥特马刺·科沃德从噩梦中惊醒，但是这场噩梦给了他一身大汗以及混沌的头脑，同样的，感到了喉咙中有让人作呕的鲜血腥甜。他摇了摇头，让大脑起码可以正常工作以后，用并不算很清晰的视角打量着周遭的景物。
白色的沾血天花板，白色的沾血墙壁，白色的沾血被褥，白色的沾血服装。
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神圣但又背德。
“哦，你醒了。”
他听到了哗啦啦的收拾报纸的声音，当他转过头去，看到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士。她绝对有一米七的身材，甚至更高一些。一头保养的很好的黑发被简单的扎成了马尾，身上则穿着一套类似之前莎夏穿着的衣服那样的服装——但更具装饰感，就像某些贵族女孩所做的那样。
对了，莎夏……
科沃德立刻抓住那位女士的手：“莎夏……女士，您有没有看到莎夏？就是那个有红色头发的，服装与您的相仿——”
“请放开我。”那位女士虽然这么说，但是几乎在同时，便用力拍落科沃德颤抖的双手，似乎是教会的医生在厌恶的拍落肮脏的无救病患伸出的双手那样：“我们发现你的时候，你只有独自一人，像条狗一样昏倒在地上。”
科沃德颓然垂下双手。他没有任何一天比今天感到无助，他失去了力量，在之前失去了战友，失去了一个活泼的，让人动心的盟友。除了那些可能在这个世界完全派不上用处的英镑以外，他身无分文。
“那么……能告诉我，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我的么？”
女士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：“黄金镇外围，怎么了？”
科沃德完全没有想出来，这所谓的“黄金镇”究竟是什么地方，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地方，似乎是藏在某个记忆的夹层当中，但是——可恶！它就是不打算流到表层。不过，既然被称为“镇”，那就肯定与陆军监狱无缘。
“黄金镇大概就是原来的银镇——我记不大清了。这里是渡口村。” 那位女士自顾自的往下说：“就是伦敦最西边的地方。对了，看你的样子，是多久没吃东西了？”
“我更想知道……我睡了多久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一年。”
“一年？”
即使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，但是一年这个数字还是吓到科沃德了。
“我不是大剧院里的舞女，所以我从不掩饰着什么。”女士摇了摇铃，好似在呼唤着谁：“不过先生，虽然我对你第一印象很差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有所掩饰。”
房门被打开了，不是女仆，而是一名穿着体面的绅士走了进来，手中端着一碗燕麦粥。跟在他后面的却是一名东方女性，她手中提着一个狭长的箱子，腰中则别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刀——似乎是日本国的传统武器。几乎是在瞬间，这个冰冷的房间开始聚集起人来。
“之前拜托小爱丽丝照料的，果然恢复的还不错。”那位绅士把温热的粥递给科沃德：“尝尝吧，可爱的小爱丽丝的手艺——好人，我叫麦卡锡，我想你也需要一个像模像样的自我介绍。”
“奥特马刺·科沃德，叫我科沃德，原来是——”
“不，不要说出你原来的职业。这在‘惩罚之夜’之后毫无用处，国王和乞丐同等地位。”
“我叫镰仓结衣。”那名日本女性虽然生了一幅冷面孔，但是声音却十分诱人，就如同吸引夏娃的禁忌之果一样让人向往——如果不是因为灾难的话，她或许也能去歌舞厅当一名专业的歌女。
“叫我柯蒂斯。”那位高挑女士终于说话了，语气里还有一种让人不屑的轻视语气：“科沃德先生对吧，你知道，虽然说小爱丽丝好说话，但是我们这个收容所还是不欢迎废物的。希望你喝了这点东西以后，可以协助我们去收集物资，否则我现在就可以赶出去喂丧尸。”随后，她便转身走出了房间。
丧尸……原来汤普森的那个故事那么多人知道的吗？
“不要太在意啦，柯蒂斯就是这样外冷内热的人。”绅士微笑：“快点吃吧，一年没有像样的进食的确不算是什么健康的生活方式。你的武器和衣服都在那边，我们就先不打扰了，待会大门口见。”
不过科沃德的确饿了，他端起碗，将碗里的食物一饮而尽。但即使是这样，他完全感觉不到饥饿有任何一点的填充，他需要更有效的食物。
科沃德慢慢清楚了一个事实，他的饥饿并不来源于他的胃，而来源于他的脑。
那么，我究竟需要什么？
那梦中的，所谓的脑浆液……究竟是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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